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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將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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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將至

及至孟漣瑜回到太傅府中,她的心臟都沒有平靜下來。

隱隱的不安和冷汗接踵而至。

孟漣瑜從榻椅上站了起來,朝屋子外面招呼了一聲。

“朝暉,你進來一下。”

朝暉是孟漣瑜府上與她最為親近的貼身侍女。

要說這個太傅府的排面雖沒有那些皇親國戚的府邸隆重,但在怎麽樣,也是建在皇城腳下,因此這座府邸還是不小的。

為了更方便地生活起居,孟漣瑜也便招了一些侍從進府。

而且,孟漣瑜挑選這些侍從的標準也很奇特。

首先是得有一技之長,至少精通打理或是武力高強。

其次是臉,要賞心悅目,再不濟,那些看家護院的侍衛們的身材也得完美。

為了給他們保持身材.....不對,是保持武力,孟漣瑜還在後院布置了“健身房”,有時候自己也會去鍛煉鍛煉。

所以說,傅嶺那句“你的擇友標準是臉”並沒有冤枉她。

只是,雖說是奴仆,但是孟漣瑜並沒有收他們的身契,而是與他們簽了“合同”。

這完全是孟漣瑜跟著現代老板學的。

這下打理一通,這個太傅府儼然成了一個小型有限公司的寫字樓。

“......”孟漣瑜收拾完之後,回頭一看,差點沒被這濃濃的班味惡心地吐出來。

一個沒註意,自己便被邪惡的現代社會荼毒至骨髓,思維邏輯竟也腌入味了。

由此,坊間便有了各種各樣的傳聞。

有的說這個朝廷新貴的府邸是一座隱藏的大型“青樓”,於是孟漣瑜這個“女性楷模”的稱號當即被撕破,京城的婦女皆嗤之以鼻。

但是後來又聽聞裏面的侍從護衛一個賽一個的健美,簡直是“女人的天地”,婦女們當即明白了原來是這種“青樓”,於是現如今,太傅府門口經常圍著幾個豁得出去的女眷,跟門口站崗的壯士搭話。

還有的說,在太傅府上當差,不僅是自由身還給工錢,還會根據當月的功勞獲得額外的分成和賞錢。

於是京城裏幾乎家家戶戶的侍從們都在暗暗健身,期望著能夠被太傅大人挑中,然後美美跳槽到夢中情府。

朝暉從外面穩穩當當地走進來,她穿著一身妥帖的藍色衣裙,略帶棱角的臉上神色從容。

“大人,您找我。”朝暉朝孟漣瑜行禮,開口問道。

“朝暉,去幫我在後街買點兒杏仁酥,然後拿著我的令牌去宮中找依蘭,讓她幫我註意著陛下那裏的軍報動向。”孟漣瑜飛快地說著。

她知道西域打仗這事情變數頗多,因此只有早早行動,暗中打探一手消息,才能搶得先機,救人性命。

“是,朝暉這邊去。”朝暉點頭道。

“切記,小心行事,別讓太多人知道。”孟漣瑜叮囑她。

“朝暉明白。”朝暉微微頷首,而後接過孟漣瑜手中的令牌,幹凈又利落地匆匆離去。

孟漣瑜之所以挑朝暉這個心腹,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。

朝暉會武功。

她並非街市商人手中販賣的奴仆,而是從青海一帶逃難過來的。

孟漣瑜調查出,朝暉出身於習武世家,但是全家都被仇家給殺了,而她僥幸逃過一劫,因而隱匿身份來到京城,而後在一天夜裏,翻墻來到了太傅府中偷吃的,被孟漣瑜發現後收留了下來。

因此,除了收留她回來的孟漣瑜,朝暉與其他人幾乎很少交流,都保持著很強的警惕心。

尤其是跟那些健壯的侍衛們不對付,盡管孟漣瑜再怎麽給朝暉寬心,她也總覺得這會威脅到孟漣瑜的生命安全。

孟漣瑜眼見著朝暉出門後,才放下了一點心,騰出了精力給皇子們批閱功課。

臨近年關,她的工作卻並不繁重。

因為皇帝這個天下的boss倒是沒什麽時間和心情搭理自己剛提拔上去的太傅,光是從五湖四海飄來的各種庫房年終結算,以及各方勢力的你來我往就足夠將皇帝煩得黑臉。

如若這個昏庸的皇帝要混蛋到底,事不關己高高掛起,連這些奏折都一並甩給底下人,那或許也算是他的正常操作,只要大臣們可以維持正常秩序,就不會出太大差錯。

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。

這幾個月內,西域的戰事像是過山車一般,將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來。

先是李老將軍戰死的消息傳來。

大周最德高望重的將軍,幾乎是全國的信心,就此破滅了。

而後是撫遠大將軍傅嶺殺出了重圍,但損失慘重。

期間,皇帝繼續征兵,連老人和少年也源源不斷地被送往西疆去支援。

大周軍隊與西域軍隊開始了對峙,在艱難的戰局中終於站穩了腳步。

再後來,便是今早的軍報。

撫遠將軍誤入包圍圈,生死未蔔。

這一系列的消息讓皇帝也坐立不安,因為這不同於那些奏折,這關系到自己的位置能否坐穩、國家能否挺住。

要知道一旦戰亂,皇權的話語權便會一掉到底,到那時便難以控制了。

孟漣瑜朝窗外看去,大雪紛飛,白茫茫的一片。

明日便是除夕了。

臨近年關,孟漣瑜也便沒有給皇子們太多的功課,只讓他們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寫一寫對除夕的印象。

兩位皇子大展拳腳、各顯神通。

二皇子寫了一長篇的新歲抒情文,雖說是抒情,可是字裏行間都恭恭敬敬,唯有一點動人之處,還是他忍不住透露出的一點思母之情,最後還不忘提醒孟漣瑜別說出去。

孟漣瑜讀完之後,緊皺著眉頭,微微嘆了一口氣。

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,她明顯能感受到這個二皇子心思極重,而且平日裏也不輕易說出來,就這麽悶在心裏,只靠著功課來透露一星半點。

這樣小的年紀,是承受不住這麽重的思緒的。

這樣下去,怕是要出問題。

而三皇子的功課僅僅用了幾行字.....便列舉遍了春節期間的各種美味佳肴。

什麽四喜丸子、紅燒排骨、黃燜酥肉之類的,一下子沖到了孟漣瑜的眼前。

“......”

三皇子放到現代,搞不好是個精通貫口的相聲大師!

孟漣瑜暗笑,幸好二皇子身邊的玩伴是三皇子,但凡有點心思的都會被二皇子忌憚。

待孟漣瑜將太傅的工作處理完,已經到了下午的飯點。

她與這“四喜丸子”面面相覷,硬是將自己的肚子給看得抗議了起來。

深冬裏,天黑得格外早,外面已經點起了燈。

孟漣瑜被這番景色撩起了趣味,而且她不是很想吃府上的飯,於是便披上外袍,想趁著夜色,去京城的市集上覓食。

大年二十九,京城的街上都是賣年貨的。

有現寫現賣的春聯、各色各樣的炮竹、用來走親戚的糕點,還有各種夜市小吃。

到處都是紅色的,年味十足,這讓孟漣瑜有些想家。

孟漣瑜看見夜市上有賣餛飩的,旁邊高高地摞著一層層籠屜,裏面蒸著的小籠包正冒著白氣。

她想起之前在家裏,最喜歡吃媽媽包的餛飩,於是便坐下來要了一碗。

賣餛飩的大娘無比熱情,給她下了一大碗餛飩,張羅著她先吃著小籠包。

餛飩上來之後,孟漣瑜也不顧燙,便舀起一個餛飩,一口咬了下去。

孟漣瑜覺得眼前一片模糊,可是耳邊卻越來越嘈雜,像是有什麽事一般。

她沒顧上周圍的事,只是專心地吃著。

可能是被燙著了,她竟默默地流下了眼淚。

這個味道喚起了她印象中每年過年在家的場景。

她沒法控制,只能由著眼淚一滴一滴掉在碗裏。

這時,她的耳邊傳來一個熟悉卻又有些沙啞的聲音。

“就如此好吃嗎?都哭出來了。”

孟漣瑜聽見這個聲音,猛地擡頭,看清眼前人之後,頓時睜大了雙眼,怔住了。

“!”

面前的人——傅嶺就那麽站在她的面前,他的頭發有些淩亂,胡子也沒來得及打理,飽經風霜且未修邊幅的臉變得不似從前那樣光滑,而身上的盔甲不知被什麽刀或者劍劃破,留下了斑斑血跡。

“你......”孟漣瑜捂住嘴唇,說不出話來。

“你清瘦了。”傅嶺看著她,不禁說道。

只見周圍的人因為這個渾身血跡的人而越聚越多,議論紛紛。

於是孟漣瑜便上前,一把拉起傅嶺的手,便朝著巷子深處飛奔。

傅嶺也沒有阻攔,而是任由著她帶著自己朝前跑著。

一直到了巷子的最裏面,這裏沒有點燈,也沒有人。

像是遠離了塵囂,一時間無比安靜。

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。

巷子很窄,因此孟漣瑜和傅嶺只能面對面站著,才能塞得下。

這時,孟漣瑜才能抽出精力,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全都問出來。

“你不是在西域嗎?怎麽會在這?”孟漣瑜邊喘氣邊問道。

“此事說來話長,總之西域降了,我便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。”傅嶺輕輕地說著,眼睛緊緊地打量著孟漣瑜。

“你.....為什麽哭?”傅嶺開口,氣息打在孟漣瑜的耳側。

孟漣瑜羞愧地想要鉆到地縫裏去,她小聲說道:“因為.....太燙。”

一聲嘲弄似的輕笑傳進了她的耳朵裏,傅嶺沒忍住,笑了起來。

孟漣瑜有些羞憤地擡頭,卻借著巷子口傳來的微光,看清了傅嶺的雙眼。

他的眼睛似乎是過於疲勞,充滿了紅血絲,眼角似乎多出來了一處驚心動魄的傷口。

孟漣瑜能感覺到,傅嶺跟以前不同了。

以前的他看上去親和溫順,現在也有,但是卻平添了一分歷經世事的魄力。

給人一種從未感覺過的安全感。

可是,他黑色的眼睛,還是那麽明亮,像是一只長途跋涉、萬裏歸家的小狗一般,期待著主人的註視。

這時,傅嶺從衣領中拿出一個東西。

是那個布囊。

她聽見傅嶺開口,輕輕而又沙啞地說著:“這個四葉草,我到了西疆之後,發現它們馬上就要枯萎了,路途顛簸,它們有些缺水,然後我便將它們一片一片地拿了出來,放在西疆的地上曬著.....那裏風沙大,我又怕吹跑了,於是便裁了幾片紙,將它們覆蓋起來,用石頭壓在邊角上,等風幹了之後,我便找了更硬的鐵板,將它們好好地夾起來,放在身上保存著。”

孟漣瑜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,發現四葉草不但沒有枯萎,反而被一片片的紙夾在中間,風幹成永恒的綠色。

她說不出話來,於是只能定定地看著這些四葉草。

“多謝你,我才能得償所願,站在此處。”

似乎是沾了些西域人的熱情與直白,傅嶺沒有遮掩,就這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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